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船头插着的纸糊灯笼中,尚有一点火光如豆。
看上几眼,随即拾步跃上,却是压得船头一沉。
小舟不停摇晃,掀起的层层波澜上,张不恨满不在乎地说:
“船家,过湖。”
竹篷渡船上,门帘掀开。
出来的是个老船夫,穿斗笠,披蓑衣。
他看起来已然年迈,面目遮掩在青斗笠下,隐藏在黯淡天光里,看得不甚分明,只隐约可见几根半灰半白的胡须。
其人身形高大,背却佝偻的很,挽起袖口下,露出来那双手上的皮肤粗粝、骨节分明。
大雨将至。
张不恨坐进船篷的功夫,老船夫解开缆绳,撑起船橹。
就在小舟漾波时——
“稍待,稍待。”
芦苇荡里,有人声,随风至。
“劳烦船家,也送我一程。”
第二位上船的赶路人,却是个年纪轻轻,唇红齿白的和尚。穿缁衣,踏草鞋,光秃秃的脑袋上,烫了一堆烧香疤。
而紧随其后的,第三道声音响起:
“请老先生再等一等,我们师徒也需过湖!”
转瞬间。
原本荒无人烟的古渡口,竟是空前热闹起来。
而这一次,急匆匆近前来的,则是两位互以师生相称的读书人。
老师年过四旬,身形清瘦,胡子稀稀疏疏;学生却年纪很轻,容貌虽极俊朗,可最多也不过十七八岁,仍旧是个少年。
师生两人皆穿着粗布灰袍。
除此之外,那少年手中,还牵了头无精打采的老驴。
张不恨眉头皱了皱。
他这位凶名显赫的“血魔手”,过湖的时候,难道还要跟一头牲畜同舟共济不成?
“怎么还有驴?”
缁衣和尚在旁,也同样忍俊不禁。
“两位,真对不住。”
少年连连拱手,言语间倒很是诚恳客气地说:
“实在是家师腿脚不便,不得已才寻了这头老驴代步,还请两位稍作担待。”
随即。
他又转向那个体态佝偻,精瘦枯干的老船夫:
“老先生,我这边多出些银钱,您看如何?”
老船夫并不答话。
而是把头深埋在斗笠下,默不作声地虚点了几下。
少年这才抱拳谢过,请他那位老师先上船落座后,这才牵着驴,不紧不慢地跟了过来。
老船夫旋即撑起船橹。
竹竿轻挑,渡船脱离了湖岸。
而就在这师生二人,刚刚上船之后。
眨眼间。
倾盆大雨就下了起来。
豆粒大的雨珠砸在竹篷船上,砸老渔夫的斗笠上,噼里啪啦作响。
从船篷缝隙中透进来风,此刻就显得格外冷。
后上船的师生二人,看似文弱,此刻也只是安坐于船舱。
唯独他们随行那头老驴,却是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。
至于不远处。
和尚俨然是个不受冻的。
他哆哆嗦嗦,一边搓手,一边不住地往上呵气,时不时还要再念上几句“阿弥陀佛,一二三四”。
张不恨就坐在对面。
其人冷着脸,不发一语,唯有右掌在膝盖上不停摩挲。
过了好一会儿,似是和尚缓了过来,这才笑呵呵地念了个佛号:
“路途漫长,行舟寂寞,天时寒冷,几位施主,小僧给大家说个暖心故事,如何?”
......
是说。
万山湖西边几百步,村子里有个地痞无赖,叫做王二麻。
这小子人品败坏,不学无术,今日夜间敲了李寡妇家门,明个白天刨了孙员外家坟,分明是个无赖汉,却从不曾短缺了金银花销。
只因其人不知从哪走了狗屎运,拜在本村大户老爷膝下当干儿。
是以他再怎么惹是生非,也无有人问,无有人管。
否则啊,早叫人一棒子打死,还要啐上几口,骂声:
活该,死得好!
不过到了这一日,王二麻却跑了。
不跑不行。
几天前他闯下大祸。
村中旅店近日住下了一家三口,丈夫书生儒雅,妻子质弱美貌。
王二麻走在街上,只瞥了一眼,便按捺不住胸中邪火,当晚夜半三更,也不换衣,也不蒙面,就这么大咧咧翻进旅店二楼。
一柄尖刀迎着月色亮出来,少夫人已有三月身孕,明眸垂泪,也只能说一声:
“好汉饶命。”
却不曾想,这王二麻贼胆包天。
到最后,还是闹了个一尸两命。
可偏巧,天网恢恢疏而不漏,本家苦主,正是位私访的钦差,案子捅到天上去,大户老爷也兜不住,王二麻不得已往湖对岸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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